破碎的记忆片段重现，许多年了，我依然记得初识米脂老街是在深秋里一个有雾的清晨。石板路与黄土墙蒙着厚厚的青灰色尘埃，雾里人影晃动，熙熙攘攘却又闪烁不清。记忆悄无声响，如同默片里的场景。我却记得杨大哥温热的手是冷色调里唯一的暖。只是被时间的脚步踩来踩去，终于脏了、旧了，再也看不清晰。

　　十几年来，每次去米脂写生总会带着学生逛一次老街，在县城的大集上来回走上两趟，那些个半土不洋的“时装店”里挂满了红红绿绿的衣裤，地摊上的铜铁农具与手工制作的日用物件琳琅满目，都是大城市里看不见的。随着经济发展，县城较以往繁华了许多，汽车多了，机动三轮车少了，地摊转成了商铺，李自成行宫也翻修一新。而米脂老街的模样却没有太多改变，身在其中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时光倒流的错觉。老街分为东、西、北三个方向，路面是一水的老青石铺成，街面上老旧的店铺连着后院的住家，生意清淡所以往来人不多。门板与窗棂上斑驳的蓝绿油漆像是垂暮老人粗糙的手。我坐在街边的高台上，抽支烟，看房顶屋檐的瓦缝里长出的一丛丛杂草，和那些熏黑的砖砌烟囱一起，对着天空发呆。其实晴天里的老街不如阴天时好看，阳光刺目一切都看得分明，反倒失了老街的古韵。沿着窄巷子缓步上行，古城楼残垣的门楣上有石刻“观澜”二字。黄土满目的西北边城哪会有“澜”可观呢?再想想，应是旧时斯人立足远眺，望见城郭绵延，山河流转时的逸兴吧。暮色里秋风雁阵，新月初挂，让此刻的我不禁涌起思古幽情。

　　入夜，米脂老街显得诡异森然。路灯间隔很远，店铺里的灯光如烛光般暗淡。老宅深巷里犬吠声声，偶或有人语笑谈传入耳中，倒像是这迷梦里的呓语。“天阶夜色凉如水”我与同行的伙伴是鬼故事里的探路人，恍惚走在了云里雾里。如若时光停滞，我们或可封印在这古城的老街，做传说里的永远。